姬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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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我要回老家结婚

※星际背景，伪科幻。

※相较原著叙事逻辑有改动。

※姊妹篇【叶蓝】告白加载中

喻黄双人春联

喻黄横幅宣誓

星海弹唱

窗外是无垠的星海，断续有如裹着薄雾的流星群，流向目不能及的远方。看着缓缓飘移的星云，总能让人不自觉地也进入一种玄奥的心境——就仿佛灵魂去流浪了一般。

然而蓝雨战舰的舱内却一片嘈杂。

看惯了这方空域的航员们都在忙着享受短暂的快乐时光，毕竟任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

在这片只有参考系却没有方向的空间里生活了几百年，人们的寿元增长了许多，归属感却逐渐淡漠，节庆的传统也在不知不觉地湮灭，仅有少数人还依然传承着这份所谓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比如身为第一批星际移民却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华国风俗的王家。王家驻守的星区“Tang”就常常在节庆之时举办庆祝活动。

顺便，王家那位在微草战队担任舰长的公子，就很喜欢拿各种“古董”走礼——他今天代表微草战队给其他战队分别发了一则通讯，大意是今天几时到几时是古代华国历法里的“小年”，表达了祝福，并提议休假。神奇的是，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霸图战队的韩舰长都没有驳回。

卢瀚文兴致勃勃地伸手去划面前的5D投影屏，翻看着王杰希传过来的资料：“原来古代历法里面的一年只相当于现在的四分之一不到……哇，那我岂不是可以一年过四次生日！”

“这么说起来，‘小年’这种不是一年也有好几次？那他干嘛搞得这么郑重其事的？我觉得王大眼肯定没把话说完，要不然老韩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批准了放假——让我算一算——”黄少天话音未落，手指已经迅速地调出了万年历。

从刚才起就一直有点走神的喻文州却突然开了口：“按太阳系的历法算，距离第一批移民正式出发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千年。”

舱内静默了片刻，郑轩突然笑出了声：“哎呦喂，你这说得我一哆嗦。几百年还差不多，怎么会有一千年……”

徐景熙白了他一眼：“现行的星历是以距离我们最近的希尔塔级别的恒星为引力参考的，算起来肯定比太阳历要短。而且医学也发达了很多，寿数一长，感觉到的时间流速肯定有变化。”

李远趴在桌子上，挠了挠头：“我记得是兴欣发消息邀请我们去地球看看的，说是‘衰变期’告一段落，能找到点有趣的东西。谁知道那帮家伙在打什么主意。我只是想看看以前的地球人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而已……”

“不是‘去’，是‘回’！”卢瀚文不服气地反驳道，“听说我们最早都在那里生活。”

“哈哈哈，小家伙还怪有老学究气质的啊。你可以问问咱们喻先生。他的祖辈就是留守地球的研究员之一，他自己也是六十年前才离开地球的。”郑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桌子下面拎出来一提兜的酒，给在座的都扔了一包，“瀚文，你还没成年，不许喝哦！”

黄少天眨眼间就拆了一包“橘子味”，挤出来一团“酒心炮弹”吞进了嘴里，然后把抢到的另一包“薄荷味”塞进了喻文州的手里：“来来来，好好伺候咱们的军师大人，说不定搞到几条线索，抢在兴欣前头找到宝藏！”

喻文州笑了笑，指腹从袋子的表面摩挲而过：“这样一个酒袋都需要用到空压包浆技术，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在地球上，喝酒只需要玻璃瓶就行了。”

“是唐区科学院里面实验室用的那种嘛？我记得那里在地底下安装了引力碑。”卢瀚文问道。

“是这种吧？”徐景熙指尖一弹，一张图片就展开成大尺寸，浮上了舱内的天顶。

那是一张名为“酒吧”的老照片，信息素容量很低，只能给人视觉上的感受。然而模糊的色调里人们举杯低语的气氛，却让玻璃杯里透亮的酒液显得格外诱人。

卢瀚文撅了撅嘴，扭头去戳宋晓：“宋哥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咦，你看啥呢？”

宋晓眼疾手快地想把屏幕熄掉，黄少天却抢占了先机，转接到了中央投屏上，结果被上面的人影绕得眼晕。

“停停停，这样可没法看！这是古代的影视作品，只有2D，得坐一块儿看。放投屏上就读取错误了！”郑轩一副“见多识广”的表情开始“指手画脚”。

“哟，看来你很有经验嘛！”李远打趣道。

“那是当然！微草发的片儿我都看完了。我跟你说，这个人马上就——”郑轩指着屏幕上一个傻笑的小伙子说。

宋晓立即飞了一记眼刀过去：“郑轩！你要是敢剧透！信不信我——”

郑轩立即举手告饶：“好好好我不说，你别这么瞪我，我压力够大的了……”

徐景熙善解人意地调整了屏幕的方向和大小，于是那个小伙子的台词就横展在了众人面前——“我要回老家结婚。”

郑轩更善解人意地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黄少天疑惑地看了几分钟，然后把郑轩拽到了一边：“快快快！给我剧透一下！”

郑轩摊了摊手：“这在古代影视作品中是很常用的一种手法，通常说完就会——”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咔嚓——”

黄少天缩了缩脖子：“什么鬼嘛……算了，我去厨炊舱拿点吃的过来。”

舱内的灯已经暗了下来，其他人都缩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看剧。黄少天轻轻拉开舱门，这才注意到喻文州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走了十几步后，耳边隐约传来了说话声，黄少天立即转而小心翼翼地贴壁而行。他竖起耳朵辨认了几句，判断出来喻文州是在和王杰希通讯。

“……看了，大家都挺开心的。”

“我？我也很开心。真的。现在古文明物件留存最多的应该就是你们王家了吧。”

“新年快乐？王舰长可真是说笑了。现在不都是说‘引力常在’么？”

“……是啊，到底哪种说法才是‘复古’，真是不好说。”

“新年打算？呵，想让我们蓝雨把新期规划给您过目？——我？”

喻文州低声笑了笑，目光投向窗外深邃的星空，仿佛目之所及没有终点：“我要回老家结婚。”

他面朝窗外，黄少天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没听清他后来说了什么。黄少天只知道，在他想要冲出去的千钧一发的时刻，自己迈出去的左脚被安全栓给绊到了。

他急忙腾出一只手稳住身形，就近躲进了洗手间的小隔间，仿佛为了掩饰什么似的，把冲水的按钮按了好几遍，又放开水龙头想弄出点动静，可结果却不尽人意。高压气旋裹着水流悄无声息地在马桶里溜了一圈就遁走了，水龙头出来的水伴着消毒光一闪而过，等他回过神来时，手都被烘干了。

古代剧里冲水马桶震天响都是骗人的！

古代的青春校园剧里少年们在水龙头旁往脸上拍水的清凉场景也都是骗人的！

黄少天懊恼自己是不是看剧看魔怔了，然后一拉开门就看见喻文州正笑意盈盈地朝这里走，不由得扯动嘴角，露出了讪讪的笑容。

自己该说点什么好呢？

开个玩笑说到了你老家，东道主要请客？

不行不行，这样岂不是不打自招说自己偷听了？

“怎么了？”喻文州疑惑地眨了眨眼。

“没什么，我在想拿点什么吃的过去。大家正在看古代剧，2D的那种。”黄少天又扯了扯嘴角，试图笑得自然一点。

他从听到那句话之后就莫名地恼火。难道是因为郑轩说那不是一句有好兆头的台词？大概吧。但喻文州不怎么看剧，应该不知道这些典故？再说了，喻文州又没有说错，这里确实是他老家，而且结婚——嗐，人家结婚他管得着嘛？

“我和你一起去。”喻文州随口应道，一边合好腕上通讯器的盖子，转身朝厨炊舱走去。

黄少天松了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哎对了，你在老家的时候喝过酒嘛？听说那时候……”他兴致勃勃地提出来许多问题，还往往都风马牛不相及，比如喻文州喝过最贵的酒、喻文州住的街区引力是多少级、喻文州养过宠物没有。

喻文州笑着一一回答：“最贵的酒就是我爸妈拿来实验室打算做实验却被我偷喝的那瓶酒，因为当时能找到的样品里面，只有那份发酵时长合适……我住的街区引力当然是1级，你忘了吗？现行的引力单位就是以地球引力为单位的。你大概会觉得很不适应，就好像自己胖了很多走不动路的那种感觉……至于宠物，也不能算是我养的。毕竟很多物种都灭绝了，我也只是帮忙照看一下几个动物样本而已。”

黄少天嘴里应着，扒拉了一下柜子，扁了扁嘴：“沙茶酱味道的薯片没有了。”

喻文州把几袋饮料抱在怀里，招了招手，低声说：“跟我来，我多带了一箱。”

黄少天觉得自己一定是眼抽了，不然也不会从喻文州的眼里看出来一丝宠溺？

“你的质量定额还够用吗？”黄少天忧心忡忡地问。

“放心，够的。再说了，设计全舰的时候就肯定留了舰长的份额。”喻文州无声地笑了笑，“你就当我是用了一点私人特权吧。”

黄少天立即回想起魏老大搬走的那天，从他卧室里清理出来接近半吨的据说是古代香烟的东西，不禁露出了“好的我懂”的表情。

他有点忍不住雀跃的心情跟着喻文州朝休息区走，像只发现了宝藏又舍不得人知道的鹦鹉，在无声地迈着方步耀武扬威。

“少天，你以前……就喜欢吃沙茶酱吗？”喻文州中间顿了一下，但黄少天知道他是问自己加入蓝雨之前的故事。

“没有。我来蓝雨以后才尝到的。”黄少天摇摇头。

“说起来，以前在华国，沙茶酱最流行的地方就是潮汕地区。潮汕就在我居住的羊城附近。”喻文州一边刷脸开门，一边耐心地解释。

黄少天不假思索地反问道：“沙茶酱在你老家附近流行，我又没来由地喜欢沙茶酱。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可能祖辈是你的老乡？”

喻文州下一句“我也很喜欢沙茶酱”还没说出口，黄少天就又蹦出来一句：“所以我喜欢沙茶酱是因为血统的缘故，所以你家留守的大区CG-87也是我的老家？对了没错，一定是这样！”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推论，还自己同自己击掌，笃定地扬言如此。

喻文州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说的倒是很有可能。我看你学古代剧里面的灭绝语种倒是挺快，就那个叫做‘粤语’的华国方言，说不定真是血统天赋呢。”

黄少天已经迫不及待地拆了一包薯片，呱唧呱唧地吃了起来：“我也觉得！我感觉我对这些就很有亲切感，一定是这个原因！”

喻文州探出指尖，蹭掉黄少天沾在唇边的薯片碎屑，随即自然地从袋子里捞出来几片，慢条斯理地吃着：“不过，喜欢这种事，哪里需要什么缘由呢。”

黄少天差点咬到了自己的手指，就听喻文州又补了一句：“好吃就是好吃。”他只觉得心揪了一下，但还是若无其事地点头附和：“没错，好吃的东西谁不喜欢呢。”他扭头朝窗外看，恰好映入眼帘的就是那蔚蓝色的星球。

“看，那就是地球。”喻文州在墙壁上点了几下，窗的面积就变大了。黄少天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上面，目不转睛地望向那颗星球：“这个颜色……不应该呀，你们走的时候环境不是已经……”

“地球从来都不会恶化，恶化的只是人类的生存环境。36亿年前至今，地球已经给历代生物链的顶端霸主出过了各种各样的考题。可惜人类自诩成绩优秀，也只扛过了几次小考而已。”喻文州望着地球，忽的露出了一个落寞的微笑，“有空听我唱唱歌吗？”

黄少天如捣蒜般点头：“绝对有空！洗耳恭听！”

喻文州唇角上扬。他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层层包裹的木匣，取出了一个古代校园剧里常见的乐器。

“这是那个什么……吉他？”黄少天问道。

“对。”喻文州抬手把灯光调暗，窗外幽远的微光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旅行，跋涉来到了这方天地，落在弦上宛如传说中的“月光”。

黄少天随手抓过来枕头抱在怀里，抵着下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喻文州。

弦动，喻文州拨了几下，轻轻唱了起来。

“是谁在流浪，留我在故乡，直到有一天把故乡喊做他乡……”

“……英雄在书上，史诗被传唱，走了多远，去的又是何方？”

“……等一个希望，等故人来访，等一千年以后风雪化为碑文铭记过往……”

一曲唱完，黄少天的眼圈都红了。听歌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拆了两袋酒，此时已有些醉了。他看着喻文州把吉他再次收进匣子，打了个酒嗝，递过去一袋酒：“干杯——”

喻文州也笑了：“干杯——”

“敬故乡。”

“敬月光。”

黄少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记得自己听了很久的故事，然而在梦里，他却回到了与喻文州初见的那一天。

那时候，黄少天还是个游猎者，没有固定籍贯，拿着一张临时通行ID游走于各个星区，直到在争夺一块能源陨石时和魏琛碰上。魏琛起了爱才之心，想招揽他——他采取的办法就是“先打服了再说”，于是派出了喻文州去迎击。不巧的是，一群外星生物也被这块能源陨石所吸引。两个小崽子一边迎敌一边互殴，结果一块坠到了一块无人星区的废弃基地上。所幸喻文州修复了基地的通讯器，成功地发送了求援信息。

“这种东西已经是化石级别了！你居然知道怎么用？”黄少天非常惊讶，“这里用到的理论难道不是考古学才会教的东西吗？”

喻文州头也不抬地拿起钳子拧了拧电线接口：“那还真是抱歉了，我就是一个在化石博物馆生活了很多年的远古人类。”

黄少天一噎，撇了撇嘴，赌气地往旁边一躺，溅起一阵沙尘：“我又不像你有吃有住，我从小就在流浪，什么东西最有用就学什么东西。”

喻文州仍然没有抬头：“在你看来，我是学了很多没必要学的东西，但那全都是古人类留下来的宝藏。就算你认为我只是个移动的资料库那也没关系。”

黄少天打了个滚，面朝他问道：“你在生气？”

“没有。实话实说而已。”

“你在生气。”

“没有。”

“我给你道歉。”

“我没有生气。”喻文州总算抬起头来，“比起这个，杰出的游侠黄少天先生，你能去准备一下晚饭吗？”

“游侠？那是什么古代词汇？听起来很棒的样子。不过这里又没有时间参照物，你为什么要说‘晚饭’？古人类都是这个习惯吗？对了，你喜欢吃什么？算了，这里不一定有。我先去找一下有什么吃的吧。”黄少天说了一大堆，翻身爬起来跑了。

喻文州这才摘下头盔，迅速抹了抹额头的汗，然后再戴上。这个基地库存的氧气不多，他得省着点。

谁知道黄少天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门缝里偷看了半晌才跑开的。

两人最终吃的是基地仓库里翻出来的难以下咽的营养流剂，味道堪比牙膏。

“你确定你拿的是食物而不是牙膏？”喻文州问道。

“包装都磨损了，不知道成分。不过就眼下这状况，哪怕是牙膏也得吃下去。”说着，黄少天就又吞了一大口。他看着皱眉的喻文州，想了想，还是解开了盔甲，从衣袋里掏出来一块褐色的东西，“这个酱粒给你。”

“我不用。”喻文州摇摇头，依然拘着面色不起波动。

“算我求你，赶快吃完好干活。不是还有几艘战艇勉强能用嘛。”黄少天痞痞地笑了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拆了包装把酱粒塞进了喻文州的嘴里。

喻文州这下是拒绝不了了。

结果两人刚把战艇修个差不多，就有几个外星生物追着踪迹过来追杀他们了。两人迅速钻进各自的战艇，开始周旋。就在二人陷入苦战之时，黄少天决定兵行险招，朝通讯器喊了一句：“你信我嘛？”

喻文州愣了一下：“你说。”

“帮我稳住就行。”说着，黄少天临时脱离舱体，手持电磁枪给予了外星生物一记重击，然后借力轻巧一跃，又回到了舱内。在他回舱的瞬间，喻文州朝他扔来了一块链接磁盘：“信我！”

黄少天笑着接过，把链接磁盘插到了自己的战艇主机上，把操作权交给了喻文州。他疲惫地笑了笑，看来喻文州是发现了，剩的九瓶氧气他只给自己留了三瓶，还不是满的。

“没办法，谁让你是古人类呢，没有我皮糙肉厚，适应低氧的空域生活。”他一边喘气，一边笑着对通讯器说。

喻文州却只回了三个字：“坐稳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黄少天见识到了喻文州强大的驾驭能力——同时驾驶两艘战艇还能得心应手，甚至互相配合，最终击杀了外星生物。

两人脱离毁损严重的战艇，缩在一起取暖，等待着魏琛的到来。到了快弹尽粮绝的时候，喻文州把头盔开启了广角模式，两人的脑袋塞到了一起，共同分享剩余的氧气。

当蓝雨标志性的蓝色光点出现时，黄少天低声问道：“你们蓝雨都这么厉害的吗？”

喻文州答道：“我不是最厉害的。”

“那比你厉害的我什么时候能见到？”黄少天快要昏迷了，依然喃喃地发问。

“等你加入蓝雨就能见到。”喻文州握着他的手，认真地回答。

黄少天看着喻文州映着星光的双眼，突然生出冲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他歪了歪头，亲了上去。

咬到被子的触感让他瞬间醒了过来。

黄少天蓦地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喻文州的床上，旁边的被子还是暖的，但桌上的酒袋和食物残渣已经消失不见了。看来喻文州先他一步起床离开了。

黄少天自嘲地笑了笑。他后来追问过几回喻文州那个“更厉害的”在哪里，喻文州都只是笑笑不说话。所以那个人指的原来是自己吗？

黄少天握紧了拳头，轻轻叩在了自己的心脏上。他回想起昔年那个近在咫尺的呼吸，忽然感觉心腔里有什么在膨胀、在生长、在充盈。他好像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妄想。

他伸了个懒腰，甩掉这些杂乱的思绪。刚打开门，他就被卢瀚文扑了个满怀：“你们是不是偷偷藏什么好吃的了！居然脱离大部队偷溜了！”

黄少天一只手就把卢瀚文给拎起来丢出了门外，然后合上了背后的房门，一本正经地说：“瞎想什么呢，我们大人的事你不懂。我们昨晚在探讨人类存亡的研究课题，很费脑子的。去去去，瞧你这一头乱毛，没梳头吧。”黄少天摁住卢瀚文乱扭的脑袋，给他梳头，“你吃了吗？”

卢瀚文瓮声瓮气地说：“没有呢，说是小年夜的晚饭要丰盛一点，郑哥他们为了做什么菜吵了好久。”

“怎么又是‘晚饭’。不是有一日三餐吗？”黄少天嘟囔了一句，放下梳子。

“你一定没读古代的诗。”卢瀚文翻了个白眼，“‘晚饭’是一天的最后一顿，意味着‘回家’和‘团聚’。”他龇了龇牙，得意地溜了。

黄少天拿着牙刷愣在原地，半晌才呸了一声：“小兔崽子，还敢笑我……”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晚饭是喻文州掌勺的，烧了一桌看起来很像古代剧里面的菜，甚至还动用了引力实验室作为餐厅。

“完美还原！”郑轩激动得痛哭流涕，“不过这个真的能吃吧？”

徐景熙瞪了他一眼，立即开吃。

可能是太好吃了，黄少天席间都没说除了“好吃”以外的话。

接下来，蓝雨战舰依然在朝着太阳系的中心前进，还陆陆续续收到了几条消息。

先是来自包子的消息：“你们来记得带点醋给我。”

过了几天，又收到魏琛的消息：“别绕路，省点油。”

在地球已经可窥高清全貌的时候，又收到了叶修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小心！速来！”

喻文州当机立断，调整了蓝雨战舰的航行路线，并把掌舵权临时移交给了宋晓：“这条路过去会遇到障碍，直接用3号回旋炮轰开，确保航行速度为第一优先任务。我和少天、瀚文、景熙先开一架战术舸过去。你通知梁易春他们进入备战模式，启用紧急预案BR-789……”

所谓战术舸就是一种尺寸较小、运行速度快、机动能力强的战舰，最多可搭载五艘战艇。喻文州将四人的战艇调配进战术舸，又塞了一艘通用型，就即刻出发了。

比起紧张兮兮不停检查急救用品够不够用的徐景熙，卢瀚文显然要乐观得多：“黄少黄少，我们是要去救兴欣了吗？”

“怎么了？”黄少天调试了一下腕上的装备，活动了一下肌肉，随口反问了一句。

“他们不是很厉害嘛！现在居然向我们求救了，看来我们可以大展身手了！”卢瀚文嘿嘿一笑，“我要让他们知道，下一届唐区的舰队会武一定是咱们蓝雨夺冠！”

黄少天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不过今天咱们最要紧的任务是救人。”

“来讯息了。”喻文州招呼他们都过去，原来兴欣传送了一份简讯过来——他们在途经火星的时候查到了一些异常的活动迹象，还收到了一则求援波段的讯息，可破译出来的内容却是“别来”。

比起通讯波段，求援波段虽然收到后需要解码才能知道内容，但传送起来要快得多。然而解读出来的内容却这般出人意料。

兴欣不是胆小鬼。当然，他们也做了相关的调查才决定继续前进的。最近二十年没有未经报备就经过太阳系的大型商队，从留下的燃料残渣和能源废弃物也可以判断出来，这是一支人数不会超过80的微型走私商队，遇到这样的问题也是正常。于是最终他们决定继续前进。

派出去的探测器查明了在火星的地下有一批外星生物临时驻扎，并派遣了一部分前往地球。兴欣目前正在攻打火星大本营，苏沐橙、唐柔、乔一帆带了一小部分预备役航员已赶往地球，并发现商队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不过外星生物似乎在破坏人类留下的维护设施，所以还是得尽快驱赶它们。

“全速前进！”黄少天安慰地拍了拍喻文州的肩，“我们一定赶得上！”

喻文州深吸一口气，将制动杆推到了底，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故国重游，多情应羡我，未生华发。”

黄少天松了一口气。

喻文州不再是那个会赌气板着脸的少年了。而他也不再是囿于过往没有归属感的流浪者了。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滴——滴——滴——”警报声响起，舱内AI扯着嗓子喊道：“警报！警报！前方来敌！前方来敌！”

四人对视一眼，调整了驾驶模式，接着各自坐进了战艇。

朝他们攻击的东西看不出来是外星生物本体还是它们驾驶的飞船，机动性非常强，但防御力相对来说不算很高。卢瀚文都杀红了眼，追着一路砍进了它们的老巢。

“年轻人就是火气大。”徐景熙啧啧了两声，刚一加速就差点撞上拐弯过来的安文逸的战艇——于是他们同兴欣终于碰上了面，并决定先去地球支援最前线。

战艇冲破大气层的颤动让黄少天感到一阵反胃。他紧紧贴着椅背，联通了和喻文州的通讯。

“说吧，是要消灭还是毁灭。”

“可以的话……还是想重建这片大陆……”喻文州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黄少天闭上眼，指尖却飞快地敲击了隐藏键盘，盲打了一条指令传送给了战术舸的AI。

战艇终于冲破天幕，朝大地坠去。黄少天在心里读秒，掐准时间拉起了制动杆。从前的流浪生活终究让他养成了改不掉的习惯——能省则省，能掐就掐，因此出手从来都稳准狠快。这不，又省了一半能源。

而此时，AI终于回传了资料：“在以下坐标有活动火山和地底断沟。”

黄少天迅速把讯息转发了团队频道：“我们把敌方引过去，在这个——”

“欧洲西南。”喻文州抢答了一句。

“对，在这个洲的西南，我们可以……”黄少天刚说两句，喻文州就上传了一份路线指引，“大家就近找路线前进。我已和苏沐橙那边联系了。”

黄少天瘪了瘪嘴，喻文州却好似能看见他的表情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是我老家。我认路。”

黄少天轻哼一声，加大马力，劈了几个敌方装甲，一马当先地冲出去了。战艇在空中回旋，只余推进器的蓝色火焰在前进的轨迹上留下残影。透过层层玻璃，黄少天视野的余光瞥见了深蓝无垠的海面，还有浓绿的森林和褐黄的草原。加速的同时，他还看见了被称为“水泥丛林”的古代都市。不同于如今星际的漂浮系建筑，这些扎根于地面的城楼仿佛矗立于尘埃的卫士，在无言地诉说着什么。

这些无非是规整一些的石头。如果带些什么奇怪的花纹，还能在黑市上卖出个好价钱。

黄少天摇了摇头，却猛地一个俯冲，斩了一个来敌。

就在紫色的血液飞溅之时，他瞥见城墙俯瞰竟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国”字。

是“华国”的“国”，是现如今贵族才会修习的考古学里出现过的文字。在通用语里，这个字用了半页纸来解释。黄少天不记得具体内容了。可这一刻，他却突然热泪盈眶。

“不许再靠近了！”黄少天恶狠狠地横剑劈开，喊出了两句古语，“我说了不许再靠近了！”

他笑得肆意，战艇灵活地穿梭，沐浴在颜色妖冶的污血里。

“对不起，忘了你们是低等生物，不懂这种语言。”他抖落剑上的残渣，笑了笑，再次冲进了敌群。

前一天晚上醉酒之后，他记得喻文州拿出了一箱文物，是古代人留下影像的2D纸片，叫做“照片”。喻文州借着醉意，指点着照片一一告诉他：“这是世界史上的八大奇迹。这是当地的地标建筑。这是某民族的特色房屋……”

他记不起那些名字，却由衷地产生了一种想要守护的冲动。就像传说里忠诚的骑士，至死方休。

“少天，注意阵型！”喻文州的声音响起。

黄少天这才回过神来，调大了通讯器的音量：“怎么敌人变多了？”

“放心，最后一波。唐柔已经把他们的底都掀了。”喻文州沉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