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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羡鸳鸯不羡仙】「双花」

☆双花主场糖拌玻璃渣(别怕!)
☆伞修客串预警!甜向彩蛋见文末
☆玄幻仙侠背景
☆OOC二设较多!慎食!!!!!
===终于写了我所期待的双花结局!=== 

“呯——噗啦——咕噜噜……”

张佳乐摔在断崖的下方,浑身疼得直抽抽,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

自己不过是想采一些金色曼陀罗而已,怎么又这么倒霉?张佳乐几乎要对自己的幸运E体质绝望了。看着上方高高的断崖和石壁上丛生的杂草以及身畔环绕的荆棘,嗯,自己没摔死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不过摔在这种地方,恐怕没有人会来救我吧……”张佳乐正喃喃自语的时候,眼前突然笼下了一层阴影——一张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是一个砍柴的少年。他布衣短打,身背竹筐,眉目棱角分明,英气勃勃,在眉角处还隐隐有一道伤疤。

是农户家的孩子吗?张佳乐疑惑地眨了眨眼,注意到少年的脖颈后面隐隐露出来的剑柄,看来他在柴筐和后背之间还背了一把剑。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再问话了,身上实在是疼得厉害。当那个少年走过来扶起他时,张佳乐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后,张佳乐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木屋里。敞开的窗户里呼呼刮过的山风告诉了他,此刻还是在山上。小木屋很简陋,仅有里外两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是灶间和餐桌。

“你醒了?”那个少年听到动静,便端来了一碗粥,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草药,意外地甘甜清爽,“你睡了有三天了。”

“这么久?”张佳乐一脸惊愕。他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这一张床,身畔的床单平平整整,不像是有人躺过的样子,而屋子的角落,堆了厚厚一个草垛。所以这个少年是睡了三天的草垛吗?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张佳乐心里很愧疚,鼓起勇气道谢,一边说还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不就是被救了吗,自己这是在别扭个什么劲啊?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话。不过现在的自己,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吧?

“没关系,恰好路过而已。”少年笑了笑,又拿进来一个包裹,正是张佳乐遗落在断崖上的,里面装的是他辛辛苦苦自制的弹药火器。

“是我的包裹!太感谢了!”张佳乐开心得手忙脚乱,差点打翻了粥碗,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我叫张佳乐。你呢?”

“孙哲平。”少年温和地笑了笑。

“孙思邈的那个孙?”张佳乐笑呵呵地答了一句。

孙哲平指尖颤了颤,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就走到一边开始擦拭他那把剑。那把剑的剑身很宽阔,如墨的铁色看着冷光凛冽,瞧着就很有气势。只是张佳乐有些好奇,这少年看着力气不小,可他拿得动这把剑么?

“你在学剑法吗?”张佳乐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多嘴了,初次见面的人,问那么多恐怕招人烦,可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少年充满了好奇心。

孙哲平很无语。这个被他捡回来的少年,看着眉清目秀的是个帅小伙,居然捣鼓了那么多弹药武器,胳膊腿上到处都是弹药炸伤留下的疤痕。不过这家伙虽然问得太多,却没有让他反感。想了想,他还是回答了张佳乐:“嗯,祖传的剑谱,《怒血狂涛》。”

“祖传的?听起来就很霸气啊!你是跟着父亲一起学吗?”说完后张佳乐再次想打自己一巴掌,谁家孩子没事干住山上啊,这不显然是个不能问的话题吗?

“没有,我自学。”孙哲平摇摇头,还是在擦他的剑,反反复复,好像只有那才是能永远陪伴他的东西一样。

张佳乐心里一抽,情知自己戳到了别人的痛处。空气中诡异地安静了片刻后,张佳乐又喏喏地开口了:“那个……大孙啊抱歉……其实我……我是孤儿。”

孙哲平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显然也很意外张佳乐的坦诚,不过“大孙”这个称呼——他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张佳乐见他在听,就继续说道:“我爹很早就不在了,听我娘说他是去镇压妖兽,后来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我娘生病也去世了,村里人都说我是灾星,把我赶了出来。”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臂,若不是自己天生对弹药火器有些直觉,恐怕也活不下来吧。他扭过头,自嘲般地冲着孙哲平笑了笑:“可惜我的名字叫‘佳乐’,却不是什么幸运儿呢。”

“张……”

“你可以叫我乐乐。”张佳乐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里带着期待,“自从我娘不在了,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喊过我了。”

“那个……乐乐,你不用那么自责的。命数不定,各安天命,不是有这么说的嘛……”孙哲平绞尽脑汁地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组织不好词句。想了想,他还是换了个话题,“我家本来是医药世家。但我爹和我爷爷一直想要炼丹修仙,结果把药炉炸了,全家都烧光了,就剩下那本一直无人问津的剑谱、那把‘无锋’和我了。”

孙哲平转头看向窗外,脑海里却又回放起那天夜里他看到的熊熊烈火。那火染红了天空,也烧掉了所有。家人们都因伤重而不治身亡,唯有自己阴差阳错地躲过了一劫——他嫌弃药炉的味道太刺鼻,就偷偷跑到宅子外面,在门口的大树下睡觉。鼻腔里充斥的焦糊味和睁眼后的满眼火光,都成了他多年的噩梦。

张佳乐张口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半天也没找出来什么合适的词句。瞧见那把剑,张佳乐灵机一动:“你一定很喜欢那把剑吧?”

孙哲平回过头看向他,眼里顿时有了光彩:“嗯,我一直很喜欢练剑,虽然父亲和爷爷逼着我学了一堆草药,可我还是喜欢偷偷练剑。可惜——要是我剑法再好一点,就能早一点劈开横梁救出我娘和我妹妹了……不过这都已经过去了。”

他仿佛知道张佳乐的为难,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停留,而是起身去收拾张佳乐喝完的空碗。张佳乐挣扎着要下床,却被孙哲平拦住了。

“你的伤还没好呢,逞什么能?又不是少你一口饭吃。”孙哲平不由分说地把他摁倒,还盖上了被子,“三个月不准动啊。”

“……我这样不会打扰你吗?”张佳乐又开心又忐忑。

“那你还有地方去吗?”孙哲平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总、总会有的嘛。”张佳乐被噎住了,但还是不服输地回了一句。

“既然总会有的,为什么不能是这里?”孙哲平说完,不给张佳乐反驳的机会,就走了出去。很快他就就从灶间捧来一束烘干的金色曼陀罗,“这东西有毒,你不会处理就别乱采。要用的话你和我说一声就行。”

张佳乐看着他手里根须完整、体态优美、材质上乘的金色曼陀罗,佩服得眼里冒星星:“大孙,你真厉害!”不愧是医药世家的人,那双拿剑的手竟然也能做好这么细致的活儿。

孙哲平笑了起来:“你是要用到弹药里面的吧?看来你也是深藏不露啊,我以后可得小心着点!”

“怎么会!我伤谁也不会伤你啊大孙!”张佳乐急忙表态,要不是胳膊疼,早就对天发誓了。

孙哲平的嘴角也沁出笑意。他掖了掖被角,指着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端过来的一盘好看的酥饼说:“我自己做的鲜花饼,不嫌弃的话你饿了就吃。我得去砍柴了。”

“嗯!我保证不乱动!”张佳乐用力点点头,结果扯到了筋骨,顿时嘴角咧了一个“一言难尽”的笑容。

孙哲平忍着笑走了出去。关上柴扉之前,他还吆喝了一声:“乐乐,你乖乖看家啊!”

“知道了知道了!大孙你怎么跟当爹似的!”张佳乐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柴扉“吱呀”地合上了。张佳乐闭上眼,心里却好像淌入一股温热的东西。

“看家吗?这里,也可以被我当做是‘家’么?”

于是孙哲平就这样与他“捡回来”的张佳乐开始了山中小木屋的“同居”生活。

吃饭倒是没什么问题,因为孙哲平居然做的一手好菜,即便是山野随便打的野鸡或者采的草菇,也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张佳乐觉得自己不到一个月就胖了一圈。

然而睡觉的时候,两人吵得可凶了。

“喂喂喂!大孙你压到被子了!”

“等等你踩着我脚了!”

“停停停,我头发被席子夹住了!”

孙哲平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张佳乐!你有完没完!我的床都给你睡三个月了!我没计较你半夜拔我胡子就不错了,现在没让你下去睡草垛你还嘚瑟起来了是吧!”

“……大孙我错了!我只是好奇你的胡子是怎么长的!真的!”张佳乐纠结三秒钟以后迅速做出了“识时务”的决策。

之前东躲西藏睡山洞睡桥底的时候和草垛打交道还少吗?睡久了身上起疹子可难受了。明明自己也是个“人比花娇”,啊呸,“貌若潘安”的帅小伙,才不要继续睡草垛呢。

“……知道错了你就消停点儿!”孙哲平十分无语,不过也软和了下来,没有继续责备他。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张佳乐还感觉到有人特地把胳膊伸过来给他掖了掖被角。

哼!明明是大孙抢的被子!就知道背后装好人!

张佳乐睡梦里还在嘟囔着,孙哲平气得咯咯直咬牙,差点就想抬脚把他踹下床。

不过还有不少时候,两人会下山去用野味或者柴火与村民们换些油盐酱醋和布匹米糠。张佳乐认为不能总是劳累大孙,就自告奋勇担下了这个任务,可他却常常和村里的半大少年们起冲突。

“灾星!”

“没人要的野孩子!”

“住山上的野人!”

这些都还算是最客气的话了。

即便张佳乐觉得自己快要十八岁了,应该成熟稳重点儿,可听到这些词还是怒不可遏——其结果就是,常常打群架——不对,应该说是,被群殴。

“乐乐,活着不好么?你说你跟他们争什么争?”孙哲平一边给他抹药,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我已经很手下留情了,我那些弹药火器可是一点也没敢往他们身上招呼。”张佳乐坐在床边气呼呼地说,一边还龇牙咧嘴,“疼疼疼疼疼!大孙你轻点儿!”

“现在知道疼了?我刚才的话你有听到重点吗!”孙哲平恨铁不成钢地说,不过手下还是放轻了些,“你当我采这些草药是闲着吃饱了撑的?给我找事做?”

张佳乐没有出声。他放在膝上的双手抓握成拳,隔着衣服在大腿上划出了指痕,疼得咬住了唇。也许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乐乐?”孙哲平涂完草药,轻轻把他衣服放下来,这才发觉不对劲,于是偏过头去看他。

“大孙,”张佳乐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我,我真的有很努力地不去听了……可真的……大孙,如果是你……”

孙哲平长叹一声,从背后抱住了他,左手抓住了张佳乐的胳膊,右手则抹去了张佳乐的眼泪。也许是因为背对着孙哲平,张佳乐的泪水没有止住,反而越发汹涌。

两人同住五年了,孙哲平头一次看到整天活蹦乱跳的张佳乐落泪,心脏感觉被什么攥紧了一般,好像能滋出水来。他随即把张佳乐抱得更紧了,却很温和地没有挤压张佳乐背上的伤口。

“乐乐,别哭了。你没有错……如果是我,我大概也会像你这样做吧……”孙哲平说话间,口中湿热的气息落在张佳乐的后颈上。

张佳乐无言以对。尔后他察觉到还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脖子上,顺着他的锁骨流淌而下。

孙哲平也哭了?这个看着成熟稳重、心理年龄比自己大一圈的孙哲平,居然也哭了?

张佳乐顿时手忙脚乱,但孙哲平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抱着他。张佳乐也只好沉默地没有发言。

结果两人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第二天早上看到对方红通通的眼圈,忍不住笑到拍桌子都停不下来。

“乐乐,我们走吧。去找个门派加入,去修仙。”孙哲平说。

“修仙?你确定?我之前是有想要去的,不过一直没想好去哪里报名……”张佳乐嘴里塞了个鲜花饼,含糊不清地答道。

“嗯。我和你一起。听说夏休期的时候还可以回来。那时候,满山的花应该也又开了。”孙哲平十分平静又郑重地说,“祖辈的修仙是失败了,我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你是说,那个登仙试炼吗?”张佳乐问道。

“嗯。我打算就用剑法。”孙哲平偏过头,望着墙角用布包好的剑,眸光里满是欢喜与雀跃。

登仙试炼,是修仙者们的年度比拼大会。各个门派的弟子都在夏天来临之前去爬登仙峰,最后哪个门派的弟子能成功最先抵达登仙台,那个门派便是当年的胜者,而那个弟子也将被称为“准仙”。

听说登仙峰自成一境,是仙人设立的考验,里面困难重重,“殒命”的弟子则会被自动遣送出来。有些“痴心不改”的修仙者,甚至一辈子都耗在登仙试炼上了。而据说多次拿到“准仙”之名的人,就有机会飞升成仙。

于是两人踏上了修仙之路。他们加入了百花门,并迅速成为门派主力。张佳乐的弹药火器十分炽热绚烂,迷惑性很大;而孙哲平的剑法则给他赢来了“狂剑士”之称——那一柄“无锋”舞起“怒血狂涛”剑法时,周身肃杀之气简直横扫全场。

“大孙,明天我们一起走吧!”临行前夜,张佳乐激动得睡不着觉,跑到了孙哲平的寝室。

“好了好了知道了。乐乐你快去睡吧。”孙哲平正在很爱惜地擦拭打磨他的剑刃。

“我懒得走啦!你明天早上记得喊我啊!”张佳乐轻车熟路地率先爬上了孙哲平的床榻,缩到了墙角,盖上了被子,一副深怕半夜被孙哲平踹下床的做派。

“还真是服了你了……”孙哲平无奈地放下剑,吹熄了油灯。

很可惜,他们失败了。还没等他们赶到登仙台,就听到了山顶传来的钟声——那是“准仙”敲响的登仙鼓引发的钟声,意味着有人已经夺得了“准仙”之名,而其他人的试炼也就到此为止了。但两人没有放弃,还是坚持爬到了登仙台。

那里有一片松林,但都长得枝丫稀疏,看起来十分空落。而松林旁则是奔涌而下的瀑布,站在登仙台边缘向下看去,乳白色的雾气弥漫在山谷里,瀑布就好像汇入了云层里一般,望不见下面的河流。

张佳乐气呼呼地想去揪根松树枝下来,却被孙哲平拦住了:“算了吧,乐乐,就当是来爬山看风景好了。你看,这里其实还不错嘛……”

“哼!我就不信我成不了准仙!”张佳乐咬牙切齿地在地上跺了跺脚,却踹到了一块石头扭了脚,最后还是孙哲平背他下山的。

“所以乐乐你这是何苦呢?”孙哲平十分无语地给他上药。

夏休期,两人回到山中小木屋,但轻松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再次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暴动的妖兽群即将过境。

这天晚上,二人正在屋里熟睡,却听到山下隐隐约约传来的人声和兽吼,不由得惊醒了过来。

“乐乐?”孙哲平摸索着点亮了油灯,看到张佳乐一脸凝重。

“你如果不想去,也不用勉强自己的。”孙哲平望着他,平静地说。

“——不!”张佳乐最终还是一骨碌爬起来,动作迅疾地把弹药夹绑到腰上,手里抓紧了他的火器。孙哲平也飞快地拿起他的无锋跟了上来。

二人在黑夜里与妖兽们厮杀,最终救下了这个村子的大部分人。躺在妖兽的尸体堆里,两人望着天空泛着鱼肚白的黎明景象,都累得不想动。但孙哲平还是先一步爬起来去扶张佳乐,然后发现张佳乐再次身负重伤,喘的气儿都带血。

“唉,乐乐,活着不好么?”孙哲平蹲下身,轻轻理了理张佳乐的乱发,神情很是无奈。

“活着……实在是太好……了……我一定……一定……要修仙……成功……”张佳乐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两句话。

第二年两人再次参加试炼时,打法莫名地就带上了“血性”。绚烂的光影开路在前,随即是狂剑带起的血影,有好八卦者谓之“繁花血景”。

他们这对组合呼声甚高,但仍惜败于嘉世门的叶修。

两年过去,两人依旧没能成功。

又是一年夏休期即将结束之时,两人打点好行李,只等第二天出发回到门派。可张佳乐只不过是去采集了一趟弹药制作需要的各种尘土石头,就发现孙哲平捂着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腕坐在床边。

“大孙!大孙你这是怎么了!”张佳乐手里放满石块河泥的竹筐“啪”地就砸在地上,砸中了自己的脚也没顾得上,蹿到了孙哲平面前要去看他的手腕。

原来是山上有逃窜的妖兽,叼走了山下村子里的一个女童。孙哲平前去救援,却因为女童的挣扎导致无锋脱手,砸伤了手腕。但女童的父母却说:“都怪你们上次没把妖兽杀干净!自作孽!”

“他们怎么能这么——”张佳乐听完,已经是气到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去找他们!”

“别去了,乐乐!”孙哲平却喊住了他,脸色越发惨白,“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吧……”

“大孙你也太好脾气了吧!”张佳乐气得踢翻了自己的竹筐。

“那不重要……”孙哲平扯了扯嘴角,笑得很难看,眼里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遗憾,“乐乐,我恐怕……不能再陪你了……”

“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我现在就背你去镇上找大夫!”张佳乐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火急火燎地要带他走。

“不用了,乐乐。是什么情况我自己清楚。问题不大,不影响吃饭砍柴——只是,”孙哲平艰难地抬起手指,去抚摸他放在一旁的无锋,指缝里的鲜血流淌到了无锋的剑刃上,触目惊心,“只是,我恐怕很难再长时间举起它了……”

“怎么会……”张佳乐呆呆地看着他,愣了好久,却又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眼里满是恳求,“大孙!没关系的!陪我一起吧!我可以给你打掩护的!拿不了无锋不要紧,试炼就一天而已,你相信我!我会把你安全带到山顶的!大孙——”

“乐乐,你别说了……”孙哲平闭上了眼,“我已经决定好明天就下山去游历了。就算拿不了剑,一般人也伤不了我。”

“大孙!”张佳乐心如死灰,望着孙哲平,嘴唇哆嗦着,却是说不出下一句。

“你放心,乐乐,我还会回到这里的。”孙哲平睁开眼,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实际上他在暗自咬着牙,拼命堵住想要决堤的泪水。

“你——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张佳乐情知无法挽回,突然想起了什么,捡起了他的竹筐,飞快地拾起散落的材料,得到了孙哲平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才抱着竹筐一步一回头,最后跑了出去:“你可千万别走啊!”

孙哲平苦笑一声,站起来走到灶间,开始缓慢又专注地做起饭来。之后,他见张佳乐没有回来,便拿起他的无锋,背上行李,离开了小木屋。

此刻夜幕已经降下它宽广无垠的蓝黑色背景布,山上的密林里却突然传来了惊雷般的震响。

“大孙!大孙!大孙!”张佳乐的呼喊声夹杂在山风与惊雷间,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

已经走到山脚的孙哲平回过头,却看到密林深处蹿起了冲天的火光——不,不是火光,是烟花,是四散飞扬的星火,一圈一圈,星星点点,声声连成一片不曾停歇。整个眼前的天空都被各色的烟火铺满了,绚烂无比,璀璨无边。

这就是乐乐要给自己看的东西吗?

孙哲平望着天空,目不转睛,只想一个星点都不要错过。

泪水肆虐地顺着他的脸颊滑进衣领,顺着胸膛一路流下,路过他那灼烧着的却又好像海绵一样浸满水的心脏,仿佛一戳他就能立刻融化成一条河流。

再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看的烟花了,不会有的。

这应该会是自己临死之前最怀念的一幕了吧。

孙哲平真的很想蹲下来,抱着他的无锋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

如墨的夜色里,他看完了最后一串烟火,转身离去,没有片刻停留,即便耳边张佳乐的呼喊声让他心如刀割。

而张佳乐在没有得到回应之时就已经发觉了不对劲。可他坚持放完了烟花。他相信孙哲平看得到。

可当他忐忑地推开柴扉时,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餐桌上有丰盛却冷清的佳肴,都是他爱吃的,可却只有一副碗筷放在一旁。孙哲平果然走了,只留下一张不知道从哪里随手撕的布条,用灶下的炭火棒写了“你多保重”四个字。

等等!这布条——这布条是他用来包无锋的那块布!是孙哲平仅有的上好的沉香锦,颜色灰暗,但却是专门用来包裹锐器的最佳材料,被他在家道中落之后带出来的仅剩的财产之一。

抚摸着沉香锦边缘撕裂的线头,张佳乐愣愣地坐下来,发现旁边的小竹篮里还有十来个新鲜的鲜花饼,盖了一层细棉布,想来是让他明天路上吃的。

握着仍然温热的鲜花饼,张佳乐无声地坐在桌旁,最后还是拿起了筷子。

也许这是大孙为自己做的最后一顿了吧。一点也不能浪费,一点都不能。

泪水无声地滑落,张佳乐味同嚼蜡般地吃完了,却没有睡下。他将那块沉香锦揣进衣袖中,拿起行李,带上鲜花饼,也在夜色中踏上了前路。

锁好的柴扉,也许不会再有打开的一天了。

就这样,张佳乐再也没有回到小木屋。他也没有一直呆在百花门。多次的失败已经让他动摇了,最后他决定孤注一掷,改投到了霸图门下。

“我已经因为踏上这条路而失去了大孙,那我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成功。哪怕是旧日师友们的唾骂或是世人的不齿,我都不能回头了。”张佳乐这样对自己说。

然而,他还是没能第一个登上登仙台。挡在前路的依然是叶修,可不再是从前的叶修了。自从叶修夺得准仙三连冠之后,嘉世门多年没有再成功过,曾经的功臣叶修也被剥夺了兵器并逐出门下。但他不知道从哪里又得来了一件堪称神作的兵器,靠着兵器的千变万化与之前的能力积累,叶修再一次成为了准仙。

又是一年试炼,张佳乐在山路上飞驰着。很快他又被卷入一场团战,不过这次似乎是他被群殴,不知道是怎么就被针对了。

眼看着自己就要在这里失去试炼资格,张佳乐一咬牙,万花齐放,打算拼死一试杀出重围。恰在这时,身畔的光影里出现了一柄宽大的剑,在绚烂的炮火里穿梭,如入无人之境,又好像得了水的游鱼,瞬间扫清了周围一圈障碍。

“大孙!是你吗!大孙!”张佳乐愣了几秒钟,突然狂喜地喊了出来。

前方那个身影肃清一切之后,缓缓收剑入鞘,这才转过身。正是孙哲平。

“大孙,你来了!你是已经痊愈了吗?真的是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张佳乐高兴得就要冲上来抱住孙哲平。

“乐乐,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孙哲平却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你不留下来吗?”张佳乐伸出去的双臂僵在空中,笑容一滞。

“我……已经改投义斩门下了。”孙哲平直视着他的目光,说出了答案。

“怎——怎么会——”张佳乐喃喃自语,却又突然平静了下来,苦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我也不在百花了……”他突然又抬眸朝孙哲平望去,“大孙,你来这里,是为了修仙吗?”

“我只是想最后再看一次登仙峰的景色。”孙哲平摇摇头,神情落寞又克制地答道。

他真正想说的是: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啊。

可他说不出口。

“这样,原来是这样啊……”张佳乐笑了笑,眼底酸涩难忍,“那……那我就先走了,你慢慢欣赏吧……”说罢,他头也不回地逃离了。

“凡人一旦动了情,就成不了仙了啊,乐乐。”孙哲平望着张佳乐的背影,有些释然又悲伤地说。随即,他再次拔出无锋,在颈间一抹,回到了登仙峰外。

你说过,你伤谁也不会伤我,那我留在这登仙峰上,只会让你为难。

孙哲平最后看了一眼登仙峰,然后背上无锋,踏上了归程。

奔跑着的张佳乐,脑海中混乱一片。他无暇再思索着,见到来敌就毫不客气地丢出弹药,简直杀红了眼。路过的各门派弟子纷纷避其锋锐,躲得远远的。结果这次张佳乐很意外地飞快登上了山顶。

“这样杀戮成性不分黑白,真的成得了仙吗?”张佳乐在心中问着自己。

他向登仙台走去,却发现在松林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个人影。

又迟了吗?可是没听见登仙鼓啊?

张佳乐疑惑着走近,却发现在最靠近瀑布的那棵歪脖子松树上,叶修正坐在树桠上,望着崖外的茫茫远方出神。他的手里是那把名震天下的“千机伞”,银光清冷,正被他以很小心的姿势抱在怀里。他的脖子上那条红色的长围巾却显得很格格不入,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洗了,风尘仆仆,却很奇怪地没有一丝异味。

“是你啊。”叶修转过头看见张佳乐,竟然还笑了笑。

“你怎么不敲登仙鼓?”张佳乐很无语地问。

“有意思吗?”叶修却笑得更灿烂了,毫不在意地低下头,轻轻抚过千机伞的表面。

“当然有——”张佳乐说了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有意思吗?

修仙有意思吗?

登仙试炼有意思吗?

敲登仙鼓有意思吗?

成为准仙有意思吗?

飞升成仙,会有意思吗?

张佳乐突然就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继续了。思索了一下,他又靠近了一步,却并没有抢着去敲登仙鼓:“喂,你见过神仙吗?”

“没有。”叶修回答得很干脆。

“——得了很多次准仙,真的能成仙吗?”

“谁知道呢。”

张佳乐对于叶修油盐不进的态度很是无语。他想了想,打算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不敲登仙鼓,怎么还待在这?”

“我又没拦着不让你敲。”叶修依旧笑着,好像对这些问题漠不关心。

张佳乐站在原地,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去敲登仙鼓。叶修却突然从树上跳下来,背对着张佳乐,仿佛自言自语般开口道:“我有一个朋友,我一直以为成仙了就能再见到他。呵,现在我觉得这不过是个笑话。”叶修微微侧身,余光看向他,手却依旧爱惜地捧着千机伞,“大概修仙的时候,只有这个才是真正有意思的地方吧。”

张佳乐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

“你说这登仙峰下边是什么呢?是不是跳下去才能成仙呢?”叶修又转回去,继续背对着他,目光却投向了遥远的远方。

张佳乐正要问他在神神叨叨地说些什么,叶修却突然向前一步,以一个放空了所有防线的姿态,平地纵起,向瀑布奔流的方向跃下。

张佳乐吃了一惊,急忙跑到崖边,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听见,入眼的只有白茫茫的雾气,入耳的只有瀑布飞落的流水声。

叶修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张佳乐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他陷入了沉思:“修仙的意义在哪里呢?”他想好好回忆一下这些年他为修仙所付出的努力,可脑海里冒出来的却全都是关于孙哲平的片段。从最初相遇在断崖下,到小木屋的生活,到同门修仙,到登仙试炼,到分道扬镳,到再次重逢却再次分别。

脑海里闪过了刚才孙哲平落寞又克制的神情。张佳乐只觉得心口酸涩,下意识地摁了摁胸口,那块沉香锦的布条却从衣袖里掉了出来。

“你多保重。”那字迹慌乱,笔锋生涩。大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一句的呢?

自己修仙是为了什么呢?

不被凡人嘲笑么?不被妖兽虐杀么?不被生老病死所困惑么?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兜了一个圈——自始至终,他所期待的,不过是能长长久久和大孙开开心心地挥霍时光啊。

张佳乐叹息了一声,惋惜地看了一眼瀑布,却又庆幸自己及时醒悟。他深吸一口气,折回去敲响了登仙鼓。

浑厚悠远的钟声回荡在这一片天地间。张佳乐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自己敲响登仙鼓之后的欢喜,但从未想过会是今天这种状况——他的心情无比地沉静,什么也不想去思考,什么也不想去期待。握紧了那块布条,他突然觉得该拥有的已经拥有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忽然记起这句佛家偈语,不由得低低地轻笑起来。

什么修仙之途?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痴心妄想罢了!

张佳乐最后也回望了一眼周围的美景,自己应该也不会再来了吧。

他掏出修理火器的小刀,干脆利落地给自己来了个了结。

一晃眼,他就回到了山下,但他无心去接受其他人的祝贺就匆匆踏上了归途。

近了,近了!

那座山就在眼前,那个小木屋即将抵达。

张佳乐远远地就已经望见了那在风中摇曳的袅袅炊烟,不禁加快了步伐,三步变两步,两步变一步,最后跑了起来,跑向了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跑着跑着,他忍不住呐喊出声:

“我回来啦!”

“大孙!我回来啦!”

“大孙你听到没有!我回来啦!”

一声又一声的呼喊,惊起了林中飞鸟阵阵。

小木屋外,正系着围裙拿着镰刀修整篱笆的孙哲平,不禁转过身,看向通往山下的曲折小路。

是乐乐回来了!

那个雀跃着的身影,是乐乐!

张佳乐一步都没停地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孙哲平不肯撒手:“大孙!我再也不走了!谁爱修仙谁去,反正老子是不干了!我回来了,大孙你有没有很开心?”

孙哲平无奈地拍拍张佳乐的后背:“是是是,很开心!你倒是先下来啊,我这身上都是木屑泥巴什么的……”

“没关系没关系,我刚在路上也打了几个滚儿……”张佳乐毫不在意。

打了几个滚儿?你确定不是太着急了跑摔着了?

孙哲平嘴角抽了抽,笑意更浓:“行行行,你就挂我脖子上吧,今天这衣服你来洗!”

话音刚落,张佳乐就“哧溜”地跳下来,窜进屋里:“不管不管,我饿了!大孙我要吃鲜花饼!”

孙哲平眉头微挑,无奈地放下镰刀,走进屋里。

当晚,两人久违地睡进了一个被窝。

黑乎乎的屋里,孙哲平却感觉到下巴有些刺痛——张佳乐这家伙,又趁他睡觉揪他的胡子!真是记吃不记打!

“揪胡子好玩么?”孙哲平忍不住问道。

“当然啦——我去大孙你居然没睡着?”张佳乐正坐在孙哲平身上,兴味盎然地拔胡子,突然听到孙哲平开口,不禁吓得一激灵,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孙哲平却轻松地拽住他的胳膊,瞬间两人的位置就被完美地对调了。

“呵呵,大孙,你夜视能力真好!”张佳乐讪讪地夸奖起来。

孙哲平俯身看着他,眼眸深沉,望着他纠结的小表情十分满意,半晌才幽幽地开了口。

“乐乐,活着不好么?”

“唔——!”

~~~全文完~~~

 

PS:hhh终于get简单易行的开车方法——留白!
诸君自行脑补吧(在下已经尽力了……)
以及金色曼陀罗的花语是“天生的幸运儿与不止息的幸福”。
我心目中的乐乐就是这样欢快又热忱,大孙就是这样理智又沉稳。
希望在平行世界能实现我的“痴心妄想”吧。
(以及本来标签是甜文但我把自己写哭了于是赶快改了标签)

重申一下!伞修是开放式结局!嗯,就是这样!
说不定真的修仙成功了,谁知道呢!!!
不说了不说了,好汉请放下你的四十米长刀!
_(:3」∠)_
顺便安利“叶琅琅琅琅-脑洞手”太太的文,超级搞笑!
被虐到的小伙伴们可以自行前去疗伤~~

作于20170723
文/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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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羡鸳鸯不羡仙】彩蛋
登仙峰的崖底,叶修看着笑容清朗的他简直气得想抓狂:“所以你就一直躲在这里?”
“怎么能说是‘躲’呢?”他唇角微勾,眼神得意又狡黠,“明明是隐居。”
“你知道我在上面有多难熬吗!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我——”
“我都知道。”
“那你还——”叶修气到语塞。
“神仙如果这么自由就能恋爱,那可就太好了。”他低下头,指尖放在琴弦上,随意地拨动着,“本来我打算再过三年就让你也飞升成仙,可没想到你这么心急……”
叶修只觉得心口梗塞,想说自己有多期待,可也才知道,他也是为难的啊。叶修转过身,哑声道:“那……那我就再等三年吧……”
话音未落,叶修就听见了衣袖带起的风声。随即叶修就被从身后抱住,嘴也被温柔又霸道地捂住了。叶修的眼里,只有此刻腰间翩飞的衣袖上浮动的云纹。
“刚才你可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留下来吧,叶修。”
“好不好?”
叶修笑了起来,眸光微亮。
“好。”
~~~彩蛋结束~~~

作于20170724
文/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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